社會主義大宮廷 - 司馬瀚

社會主義大宮廷 - 司馬瀚 蘋果日報 2013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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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北韓和中國相繼上演張成澤（右）和周永康（左）失勢的宮廷政變。

北韓的張成澤已經被處決，中國的周永康即將被整肅。兩人都位極人臣，一朝失勢，或死或囚，既令人欷歔，亦促人思考。

自北韓強調萬世一系的「白頭山血統」以來，這個封閉、孤傲與孟浪的斯大林主義小國，就已基本蛻變成顢頇、敏感與偏激的封建宗法標本，對張成澤數千字的死刑判決書，充份說明了北韓目前金正恩政權的典型特質。「千古逆賊」、「傲慢不恭」等等，完全不是現代政治用語，也根本不是法定罪行；而「狗不如的人間渣滓」，則讓中國讀者直接穿越到雍正王朝，八王爺、九王爺在權鬥失敗後，被四王爺雍正分別改名為「阿其那」、「塞思黑」，即滿州話「狗」和「豬」的意思。

儘管周永康的命運仍然存在變數，但不久即作為被痛打的「老虎」之一，大概不會有太多疑問。姑且不論周永康是否真有實際的政變行為，但公開整肅時，一定會將定罪重點集中在貪腐，而政治路線問題能迴避則盡量迴避。從陳希同、陳良宇，到薄熙來，已經形成判例與模式，即政治問題貪腐處理，這樣容易形成司法「鐵案」，又不必主動挑起思想路線方面的爭論。

事實上，從審判林彪、四人幫集團案件開始，中共黨內高層的政治鬥爭，失敗者不走向刑場，已經形成共識。據說這是陳雲最先提議，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默執行。甚至像華國鋒、胡耀邦、趙紫陽等人，還受到一定的禮遇、尊敬與寬待。這是中共脫離叢林法則的重要一步，也是中國在政治生態與社會文明方面與北韓漸行漸遠的鮮明標誌。

但迴避歸迴避、免死歸免死，思想意識與政治路線的分歧倒是確切存在的。薄熙來在重慶高舉「唱紅打黑」等毛式原教旨主義旗號，麋集眾多草根愚民與少數投機文人，確實反映了當代社會的某種問題與社會呼聲。如果在現代民主社會，一人一票，他們還有可能合法上台執政，像委內瑞拉的查維斯、馬杜羅以及拉丁美洲的一些類似左翼政權。如果選舉失敗，那也不是法定罪行，只不過從頭再來而已。

中共政治體制雖然已經不同於北韓式的野蠻與血腥，但民主集中制的核心在集中而不是民主。改革開放在政治上的重要反映，就是由毛澤東的一人集中演變成常委會的七人或九人集中。當某人或某派的活動威脅到七人或九人中多數的核心利益，而他手腳又很不乾淨，那麼，他就是被打的貪腐「大老虎」，恰好符合這一特徵的，前些時間是薄熙來，過些時間則可能是周永康。

毛澤東曾經自嘲說，「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他又公開承認中共內部有山頭，有派別。但在黨內實際生活中，有山頭、有派別的人又不能擺明車馬公開打擂，所以，中國以前是不斷粉碎「反革命集團」，現在是打倒一個又一個的貪腐「大老虎」。而跨過鴨綠江，時空轉到「用鮮血凝成友誼」的北韓，則是迅速處死「長期糾集不純勢力形成分派」的「現代版宗派頭目」張成澤。

以現代政治眼光去看，中國需要改進的地方還很多，有時難免悲觀；以北韓政治為參照，在昔日的「社會主義大家庭」中，同樣是宮廷事件，中國似乎擺出一副相對較為文明的態勢。但必須清楚，這距離普世的座標仍相當遙遠，同時亦未符合人民的期望。

司馬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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