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國企業大亨的消失 - 華爾街日報

一位中國企業大亨的消失 - James T. Areddy 華爾街日報 2014jan14

《華爾街日報》--中國最富有的人之一華邦嵩控制著一個龐大的工程服務帝國──惠生集團(Wison Group)，該公司為中國主要石油公司和德國巴斯夫公司(BASF SE)等國際巨頭建造化工廠。但自去年8月華邦嵩被中國調查人員拘捕以來，他的同事就一直未見過他。華邦嵩現年48歲。

華邦嵩是近幾個月中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的數位大亨之一。自習近平擔任中共中央總書記、隨後又出任國家主席以來的這一年，一批政府官員被控貪腐受到清洗，一些來自中國房地產、大宗商品行業，特別是石油行業的企業領導人因被秘密調查人員拘捕而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

去年12月30日，惠生首次透露了華邦嵩可能被拘的具體原因，該公司告訴投資者，它認為華邦嵩與針對“國有實體高層涉嫌貪腐案”的調查有關。惠生沒有透露具體是哪些國有實體，但就在華邦嵩的家人和公司說他被拘捕的當月，政府調查人員還從幾家中國石油公司逮捕了多名高管，這些公司中包括惠生的主要客戶。

數位被拘的石油行業高管和其他人士都與周永康有關系。周永康曾是石油工人，之後上升到中共領導層的核心集團。隨著2012年底習近平領導的新一代領導人上台，周永康退休。惠生高管們說，他們的公司一直受到流言的困擾，有人說周永康的兒子持有他們公司的股權，但任何此類說法都不是真實的。記者無法聯系到周永康和他的兒子置評。他們兩人都沒有被控存在違法行為。

惠生創立後發展迅速，不過從華邦嵩低微的出身中幾乎很難看出他將在中國石油業擴張之際發家致富。

華邦嵩中學畢業後，和哥哥在江蘇省成立了一個螺絲生產作坊。上世紀90年代，他開始從事管道生產，之後開始設計項目。

華邦嵩的哥哥同時也是他在惠生最初的合作伙伴說，開始時，他們有時候會免費提供服務，目的是獲得與客戶建立關系的機會。據華邦嵩的哥哥、惠生高管、客戶和競爭對手在接受採訪時的說法以及記者看過的公司文件顯示，2000年前後，中國幾家主要石油公司開始委托名不見經傳的惠生做一些大型項目。

惠生消化新的技術，贏得了越來越復雜的項目，有時甚至是海外項目。惠生確立了自己的地位，準備進行首次公開募股(IPO)時，華邦嵩出人意料地將很大一塊業務交給了一位前銀行家。華邦嵩與這位銀行家的關系不得而知。

休斯頓石油行業工程公司Wood Group Mustang亞洲及安哥拉地區主管納爾遜(Chet Nelson)說，我要說的是，他們很快就在這個行業發展起來了。

記者無法聯系到華邦嵩，也無法聯系到調查人員。與正式逮捕不同，在中國拘留不一定表示有關部門計劃提出指控。惠生說，自華邦嵩被拘以來，公司就一直和他沒有聯系過，但調查人員檢查過該公司的業務記錄。

惠生高管們對這位創始人讚譽有加。華邦嵩的一位高級副手、惠生董事崔颖說，市場機遇使我們得以發展壯大。他說，中國正處於偉大轉型期，將很多出身平凡的人打造成了大亨，和他們的老板一樣，這些人知道如何雇傭聰明的人，隨著經濟的迅速擴張快速為其設定目標。

惠生高管們說，一年多來，業內和中國博客圈中的猜測一直不公平地、毫無根據地將該公司的成功歸因於政治關系，特別是與周永康的兒子周斌的關系。

惠生高管們說，2012年6月互聯網上有報道稱該公司與周斌有關系，監管機構和銀行家們要求該公司作出解釋。惠生說，它否認有任何此類關系。周家一直沒有公開就惠生發表評論。

崔颖說，我們與周家沒有商業關系。他還說，惠生的成功不是來自任何形式的政治關系。

自華邦嵩消失以來，惠生開始顯示出財務困難的跡象。

惠生高管們附和了公司的聲明，說該公司繼續贏得工程項目──比如，中國西部一個煤制甲醇工廠的擴建。但去年11月，惠生也對投資者說，穩定財務狀況是其首要任務，並將研發和擴張預算削減48%（約7,800萬美元），以便償還銀行貸款。

去年12月底，惠生接連發表聲明警告投資者說，該公司2013年可能出現嚴重虧損，可能有總計約2.15億美元的銀行貸款出現違約。在那之前一年，也就是2012年12月，該公司慶祝在IPO中籌得資金約1.95億美元。

華邦嵩自學成才，沒有大學文憑。同事們說，他善於從中國一些技術最先進的大型企業贏得復雜的工程項目。其中的大公司之一是中國石油(PetroChina)。中國石油的母公司曾由周永康運營，這家母公司從董事會一級到自己的工程研究所共有逾50萬名員工，其中有很多技術專家。

中國石油沒有回復記者提出的有關惠生的問題。

2012年，惠生集團上市子公司惠生工程(Wison Engineering Services Co.)說，2009年至2011年的三年，該公司分別有約63%、80%和58%的收入來自中國石油。僅中國石油的一個子公司就給惠生工程2012年7.95億美元的收入貢獻了至少29%。

隨著近年來中國成為全球第二大石油消費國，中國投資數十億美元修建相關基礎設施。僅在煉油行業，據《BP世界能源統計年鑒》(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說，過去10年中國新增的產能幾乎相當於俄羅斯目前的總產能，中國在全球的份額增長了近一倍，至12.5%，僅次於美國。

參與了這一擴張過程的一些人獲利頗豐。華邦嵩被拘數天後，他的名字首次出現在上海研究公司胡潤百富(Hurun Report)發布的年度中國富豪榜上。作為數十名最近憑借石油和化工業務個人資產大增的企業家中的一位，華邦嵩以估計9億美元的資產排在第335位。

在上海北邊，戴南鎮坐落於一片平坦的農田和風景如畫的池塘間，那裡混亂地林立著很多工廠和貿易公司。公路上的一個紅色大標語上寫著：中國不鏽鋼和生產城。華邦嵩59歲的哥哥華邦山說，離這不遠就是華邦嵩起步的地方。華邦山展示了自己簡陋的辦公室外的一個觀察窗，從這裡可以一覽小作坊。

他說，他對惠生目前的業務或股權結構幾乎絲毫不了解。他說，我不是專家。

江蘇興化政府向《華爾街日報》披露的公司記錄顯示，1992年，那裡的一片農田如何被用作工業用地，分配給了一家名叫“江蘇惠生新華”的公司，2002年，成為華邦嵩和華邦山兩兄弟創立的江蘇新華化學工程公司的財產。

據惠生為2012年香港IPO向監管部門提交的備案文件顯示，目前新華持有惠生主要運營子公司25%的股權。為準備IPO，華邦嵩和華邦山兩兄弟將新華的全部所有權轉移給了韓建宇。招股書中稱韓建宇是華邦嵩和華邦山兩兄弟從小就認識的人。華邦山說，這一說法並不正確，他堅持說韓建宇是他們的銀行家。在回應有關此事的提問時，惠生說，提交的全部上市備案文件都是準確的。

惠生說，所有權的轉移反映出華邦嵩和華邦山兩兄弟對韓建宇早期為該公司提供的幫助心懷感激，同時也意在確保主要運營子公司仍是一家由一位中國公民部分所有的合資公司。與很多中國有錢人一樣，華邦嵩擁有香港居留權。惠生的上市招股書中說，如果該運營實體由中國公民持有的份額不足25%，將“嚴重危及”惠生在中國贏得某些合同的能力。

據公司記錄顯示，新華曾在張郭農村信用合作社開戶。該合作社的兩位經理說，韓建宇之前曾任該合作社的信貸主任。

記者無法聯系到韓建宇。

惠生的公司歷史記錄顯示，該公司從一定程度上借助授權使用海外工程技術，把握中國迅速擴張的乙烯烴生產的機遇發展壯大起來。

記錄顯示，早期的一項重要項目是在2000年3月在中國西南改造了一個乙烯裂解爐。

據公司歷史記錄顯示，2006年，中國石油聘請惠生進行一個為期兩年、規模3.82億美元的工廠擴建項目，該廠的產能是2000年惠生參與的一個工廠的15倍。

2007年，惠生收購了河南的一個有牌照、但接近破產的半政府研究所，進而獲得了在中國建設石化工程項目的最高認証。據業內其他人士說，這類收購一家有牌照的機構的做法在中國並不少見。這家研究所的主任楊志敏在2009年的一次講話中回憶說，惠生是個天賜之物：我們缺乏核心技術，我們的市場競爭力不強。楊志敏後來成為惠生高管。

後來，德國化工巨頭巴斯夫將一些最引人注目的項目交給了惠生。2011年，巴斯夫聘請惠生和一家韓國公司進行一項為期三年、規模12億美元的項目，該項目是為內陸城市重慶設計一個聚氨酯主要成分的生產廠。

據參與這個項目的人士說，這家MDI工廠花了數年時間才獲得中國監管機構的批準。他們表示，人們擔心的是致命氣體光氣可能泄露到這個大都市。通常來講，大部分MDI工廠都建在海邊。惠生說，該項目受到監管機構的嚴格檢查。

巴斯夫的高管們說，惠生勝任這一工程。

同事們說，華邦嵩最感興趣的事情之一是該公司在上海的新總部，總部由法國設計師設計，由玻璃、鋁和銅建成。同事們說，華邦嵩在明亮的庭院裡安置了很多雕像，提醒惠生的工程師們他希望他們“追求完美”。

在坐著寶馬(BMW)絕塵而去之前，華邦山說，他對惠生的了解主要是從互聯網上看到的。他說，很難知道我們是否得到了公正的對待。他說，我不知道我弟弟是否認識周家。

在一份財務報表中，惠生對這個有五座樓的總部估值超過1.3億美元，對附近一座由波浪狀鋁建成的大樓估值為3,000萬美元，這座大樓在6月前被用作臨時總部。

惠生的高管們說，他們也說不準華邦嵩何時可能被釋放，所以他們仍在照常工作。崔颖說，這是一個組織，不是一個人的公司。

撰稿﹕華爾街日報 James T. Ared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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