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C：你上了課沒有？ - 倪以理

MOOC：你上了課沒有？ - 倪以理 蘋果日報 2013年11月14日

MOOC平台的出現，讓以前只可以在常春藤學院少數學生的上課經驗，現在能跟成千上萬的全球學生分享；圖為哈佛大學校園。　互聯網

一般香港人對於 MOOC（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可能會陌生，但是在全球的高等教育世界裏，MOOC 的革命正在發生。今天麥肯錫香港總經理倪以理，幫我們分析 MOOC對於我們下一代的教育可能帶來的機遇。

問︰金融中心答︰倪以理（Joe）

問︰MOOC究竟是一樣甚麼的東西？可以跟我們解釋一下嗎？

答︰MOOC的直譯是巨大的公開網上課程。其實這是遠程教育的一個演變，遠程教育就是你可以在家裏遙距上課，不受地域的限制。MOOC只不過是把遠程教育再推前一步，把它公開，甚至免費，讓所有有興趣的人都可以一起上課。一般MOOC是有教授講課，再加上一個公開平台讓學生們互動，跟助教和教授也有機會交流，而且是可以有考試和證書的頒發。其實這本身並沒有甚麼了不起，我認為直到世界一流的大學都願意免費把它們的課程放上MOOC，這才是革命的開始！

舉一個例，美國的麻省理工（MIT）有一個入門科目稱為 Circuits and Electronics。Agrawal 教授把這堂課放上 EdX 的平台後，有超過15萬名學生從世界不同的角落報名，最後有7,000名學生通過考試拿到證書。Agrawal 教授指出，MIT成立150年以來所有畢業生的總和，都沒有15萬學生！而且他如果教到退休，也恐怕不會教到7,000名通過這堂課的學生。而且最重要的，是所涉及的資源跟在校園裏開一個150人的班的費用是一樣的！

上網免費睇　顛覆教育

到今天，有不少的 MOOC 平台已出現。MIT和哈佛的非牟利平台是EdX，其他包括 Coursera和 Udacity。香港好幾家大學都在這些平台上設有課程。

問︰為甚麼很多人都認為MOOC帶來的教育革命是非常顛覆性的？

答︰MOOC 平台的出現，讓以前只可以在常春藤學院少數學生的上課經驗，跟成千上萬的全球學生分享。有人稱這個為教育的民主化（democratization of education）。而且，在MOOC的世界裏，即使你並非大學教授，如果你是某一個領域的專家，你也可以上網授課。譬如說一些企業 CEO 可以很容易地開班教管理的課程，或者一個成功的電腦天才可以開programming 的課程。

如果你看EdX，他們的宗旨就是讓全世界的學生可以免費上最好的課程，讓最高的學術研究和教學可以真正普及化。在 MOOC 裏，我看最重要的字是Mass。

問︰我相信世界上沒有免費午餐的，這些課堂的質素和效用如何？

答︰給你一些數據，在2013年，美國的一個機構 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tion 發表了一份調查，發現平均一位教授會花100小時備課（如錄影），然後每周平均花8至10小時參與網上討論。一個這樣的課程平均有3.3萬個學生報名，2,600個學生通過考評。74%的課程是用電腦評分，其餘的三成多是採用學生們自己互相評分。

另+一個史丹福的研究，就把上 MOOC 的學生分為四類：觀察型（auditors），就是那些會看上課錄影片，但是大多數不會參與考試；持續完成型（completers），就是那些把課程完成的；中途放棄型（disengaged learners），就是上幾堂就很快放棄的和選擇型（sampling learners），就是那些挑一些有興趣的課堂看，但是不會全程參與。這四種比例在大學生的比例，大概佔6%，8%，12%，74%。

由數字可以觀察到，MOOC的流失率是很高的，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人可以完成課程。我跟一些資深的教育家討論過這個現象，他們大都覺得這些網上的學習對於高度自律的學生，才真正發揮最大的功效，我也非常認同這個看法的。但是試問我們的下一代，有多少年輕人可以用「高度自律」來形容呢？

發展初步　將汰弱留強

問︰教育界對於 MOOC 不可能都一致贊成吧？我認識辦學的都很有自己的主意，而且學校應該是世界上最難改變的地方之一！

答︰在教育這個象牙塔領域，當然有很多批評 MOOC 的聲音。反對的認為 MOOC 無非是放一些短片上網、發展一些選擇題（multiple choice）考試、再加上一些社區的討論，這把教育成本降低，長遠的發展會讓教育更缺乏資源，本末倒置。有一些人就認為這些課程和學位，會導致傳統的學位貶值，讓不同的學位、證書氾濫（不禁令我想起今天的幼稚園學生拿着十幾張 playgroup 證書一樣）。有些人就認為這些零星的課程缺乏一個有系統的教學安排。有些人更認為 MOOC 對二三線學府的影響是很大的，因為這樣的大規模教學方式會帶來一個「明星系統」，學生們只會上明星教授的課程，讓二三線學府更難得到資源和影響力（有一點像我們香港的補習天王）。還有很多技術上的挑戰，譬如說 MOOC 不適用於文科等。

年初美國 Amherst College（一家頂尖的 liberal arts 大學）的教授們，以60%的大多數投票反對參與EdX。Amherst College 多年來是強調他們的教授學生比例、討論式的授課環境和老師對學生個人化的反饋。再者，教授們對於 multiple choice 的考試方式和學生們互相評分，也有相當的保留。

問︰你對於 MOOC 的長遠發展有甚麼看法？對香港有甚麼影響？

答︰MOOC 還在非常初步的成長階段。我們今天看到百花齊放的各種各類 MOOC 平台，過幾年可能就會消失，變成歷史上失敗的實驗品。像所有互聯網和科技帶來的契機，MOOC 肯定需要經歷一段汰弱留強的過程。

但是我是非常欣賞 MOOC 這個運動帶來的創新思維。EdX 的 Professor Agrawal提到，利用科技不是純粹帶來一個便宜普及的傳授方法，亦可以帶來教育質素的改革。

譬如，他認為今天在教室裏上一個多小時的課程已經是無效了（而且幾百年都沒有改進過），但是通過網上的五到十分鐘的短片，加上練習和一些習作，可以大大提升學生的吸收能力，這是教學研究所謂的活動學習（active learning）原則。他認為今天的大學教授們，都面對着空置的教室上課的現象。他又引述一個實驗，當學生可以以他們自己的速度學習，讀完一頁後按一個「繼續」（continue）的按鈕的時候，他們的學習效率已經可以提升。

話說回來，我覺得上學不單止關乎上課或拿一張文憑；校園的互動、同學們間的關係和磨合、溝通和領導能力的培訓等，都不是 MOOC 可以輕易替代的。有一些評論認為，接觸頂尖學府裏的學生和校園生活，比上這些學府的課程重要。他們比喻說一個中產家庭的孩子如前美國總統克林頓，如果只留在家裏上 MOOC，但沒有親身去過 Georgetown、牛津和耶魯大學，恐怕不會有機會成為美國總統。

但是，我們不能否認，MOOC 的平台能為好學的平民百姓，提供前所未有的機會，讓他們享受一個更廣闊的學術世界。我見到多年前在哈佛好不容易排隊才可以上的科目，如今放上MOOC 平台，讓遠在印度的農村或菲律賓的山區，都可以免費一睹學術界最出名的教授的風采，這已經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教育改革！

倪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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